卡诺莎
15
当托尼进来的时候一株不属于地球的藤蔓类植物正贴着墙壁攀爬。
“这次由你来打头阵？”洛基面对着空白的墙端坐，神情冷静像是在祈祷的清教徒。他们暂时没法处理这个不速之客，甚至都找不到一个适合的牢笼来安置他。所以洛基就成了这栋大厦的临时住客，被安排在这间有24小时监控的房间里，门口被他的兄长写上了奇怪的咒符，使他离开这个房间，只能像等待晚餐一样安静呆在这里等待复仇者对他的判决。
入住的第一天洛基就把这里变成了他的私人领地，他改变了了房间的布置，把书桌摆到正中央，却把床给扔下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法力，指尖亮起的荧光成了这里主要的光线来源。
“我确实比较适合，你得承认。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但也不会太死板，只要你开的条件有说服力我们还是有许多可以聊的。”
“看样子这是场私人谈话，你的队友们，尤其是那个人，你们的领队他肯定不希望你私下来见我。”除了送饭之外没有人会踏进这个牢笼，这片邪神自认为的属地。现在是凌晨，并不是个送宵夜的适合时间。
“这不重要。我想你也不希望叫他过来。”托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他们都握有一张底牌，而优势仍在他这里。
“我们有什么可以谈的？”洛基注视着这个闯进自己的国度访客，和他松松垮垮罩着的睡衣，他看上去精神不佳，眼圈还是黑的，动作也更迟缓。脆弱的凡人躯壳，邪神在心中嗤笑，但他很快又记起了自己上次的失败。现在中庭人的渺小中有了一种值得敬佩的特质，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短暂的生命才迫使他们永不停止追逐的脚步，不顾一切的燃烧自己。
“有很多。如果你准备说的话。说说你的权杖吧，它有什么力量？它为什么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来找，甚至愿意来求我们？”托尼毫不在意的拖了把椅子坐到洛基对面，他睡衣最上方的扣子开着，露出脖子，他知道洛基如果想要扭断他的脖子并不会比踩断一根树枝更费力。
“Chitauri人把这个交给了我，而我要靠这个避开他们。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一切了。”
“这句话还不如告诉我索尔是个金发妞更可信呢”这个关于他兄长的不体面调侃换来了洛基不客气的一声冷笑。托尼继续说下去“还是换我来问问题，你来回答吧。那权杖和宇宙魔方有关，对吗？”
洛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在你下一个问题前，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吧，斯塔克。你真的觉得这一切有意义？”他背后那株古怪的植物已经爬到天花板，但当它向外继续生长的时候却突然变得无力起来，然后在几秒后就迅速枯萎了。
“看到我身后的东西了吗？它从不停止向外攀爬的脚步，却是那么的脆弱，一旦它的养料供应不足，它就会枯萎了。它的每一次努力都有一个注定的失败结局，就和你们一样。”邪神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你们妄图靠自己弱小的力量来保护这个同样弱小的中庭，这是没有意义的，你们的失败从你们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容我提醒一句，你的哥哥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洛基顿了顿，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不再有戒备十足的冰冷，这几乎都算得上温柔了“我那愚蠢的哥哥，等他见证了你们无可避免地命运后，他就会明白当初加入你们是多错误的决定。这除了回忆和痛苦外不会带给他任何东西。”
洛基沉默了一会儿，但仅仅几秒后他就又恢复成托尼认识的那个邪神了，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的语调开口，以至于托尼不清楚自己是该抱头痛哭还是该丢一把硬币给这个装模作样的神棍。“你在恐惧，斯塔克。我了解你甚至超过你所谓的队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上一次见识到中庭以外的强大力量让你恐惧，你为那一切所震撼,那是你倾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你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并且无能为力。”
“是吗？如果你的权杖真的有这么你形容的这么厉害，那上次在这里你就不用气急败坏把我扔下去了，我的反应堆可是从头到尾的中庭制造。”托尼的目光越过洛基，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角落。那已枯萎的植物并没有死亡，它又抽出了一根新的枝条，再次顽强地把自己黏在墙壁上。
“你错了，斯塔克。这和宇宙魔方的力量源于一处，这力量并不属于中庭，你只是窃取了它而已。”
“也就是说，我的反应堆有可能做到和宇宙魔方类似的事。”托尼不再掩饰自己的笑容了，洛基也意识到了这场谈话的真正目的“你可真是知无不言啊。我快要有点喜欢你了，如果不是你把我丢下楼两次的话。”
“你会为愚弄一个神付出代价的。”洛基的眼神冷下去了，他站起来背微微弓起，指尖有绿色的火焰冒出。这几乎是战斗前的架势了。
托尼毫无诚意地假笑了一声，冲那个怒火中烧的邪神眨眨眼“冲过来咬我啊。”他没有任何逃离的念头，却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被撕成碎片前，盔甲和队友们是否能及时赶到。
但他预期的事并没有发生，洛基很快又坐回了他的宝座，重新成为那个虚伪又冷静的神祗。“看来这不是一场私人谈话，剩下的人应该都埋伏在不远处。我不得不承认你们有时候确实让我惊讶”他的声音里毫无赞许的味道“但这远远不够，要想守护这个脆弱的中庭和你们自以为是的正义，你们还太弱小了。”
托尼没有理他，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一切，在离开前他去墙角那里那株过分执着的植物从墙上拔下来塞进睡衣口袋。
接下来一个月托尼都不准备和巴基说话，一是因为最近他真的很忙，要躲在工作室里靠咖啡和燃料活下去。二是因为，斯蒂夫随口抱怨垃圾桶里太多酒瓶的时候，巴恩斯先生只犹豫了三秒左右就供出了托尼的酒精储藏地。所以这次过来的是斯蒂夫，在洛基入侵之后，托尼降低了所有人的权限，直到他全部升级完系统和视网膜扫描功能。所以斯蒂夫不得不先敲门，而看在他端着的托盘里的三明治的份上，托尼决定暂时不把他轰出去。
“别指望我会原谅你，你把我所有的酒都倒进马桶里。”托尼劈头就说，但他没有拒绝斯蒂夫的三明治，抱怨了三明治三十秒后，他吃东西的样子简直像饿了几百年。
“我也不会为正确的事情向你道歉的。”Dummy跌跌撞撞地夹着根导线从桌子的另一端赶来，结果又一次不负众望的滑到了桌子边缘，斯蒂夫小心地用手指把驳回原来的轨道，小家伙夹了他一下表达感谢“你的实验进程怎么样了?”
“说了你也不会懂。这很伤人，但这是实话。”托尼舔到手指上的花生酱，用手抹了一下嘴就算大功告成。斯蒂夫想起在餐桌上永远自带手帕的霍华德，觉得他老朋友在天有灵的话，看到这一幕最伤心的应该是他。
托尼瞄到若有所思的斯蒂夫以为自己真的戳到了这位九十岁老人的自尊心，于是他装作不经意的开口。“我反应堆里的元素和宇宙魔方的主要元素相同，我现在在大量合成这种元素，准备还原出宇宙魔方的基本形态，这项工作有很多资料，之前布鲁斯也帮我完成了一部分，不会太麻烦，如果顺利的话这个月就能搞定。”
“如果你成功了，那能干什么?”
“许愿。对。就像阿拉伯神灯那样。”托尼看到斯蒂夫的眼睛亮起来了，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因为对宇宙魔方的还原只是初步的，不完整，所以只能模仿出这一个功能。这东西运行的方式就是将许愿者的渴望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能，从而改变其他物体的分子结构，达到实现愿望的目的。但这有很多限制，首先许愿者的渴望必须足够强烈，否则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同时因为这只是个不完全体，用它许愿会有很多危险。”
“什么样的危险？”
“对我们会有危险，我是说我和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准备许愿让巴恩斯想起一切。”托尼挑起一边的眉毛，他几乎都要有叹气的冲动了“一旦的你的渴望不够强烈，魔方无法从中获取足够的能量，它就会从别的地方寻找。我想你的小情人醒来不会像看到你少了只眼睛或者直接消失了。对我而言，因为反应堆和魔方由同种元素组成，能量转换的过程会让反应堆暂时失效。”
“那对你会有生命危险吗？”
“如果能量充足的话，转换会在几秒钟里完成。排除掉这两点，我也不认为这是个好愿望。准确来说，身为科学家的一面怂恿我让你去试一试，但身为你队友的那一面让我阻止你。追求一个让大家都痛苦的真相到底有什么意义？”托尼转过身，继续摆弄他的机器和数据。他不耐烦地敲了一下Dummy“我要的是5号导线，不是这个，小傻瓜。”
“真实本身就有意义。而且这不应该由我们决定，我会去问巴基的意见的。”斯蒂夫的目光灼灼，他也不会相信善意的欺骗这类说法，就好像他从来不会接受除了黑与白之外的灰色领域。一个太执着的理想主义者，这也使得他兼具值得尊敬和讨人厌两种特质“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就是上一次在这里我准备说的。巴基在作为冬兵的时期做过很多错事，其中有一件和你有关。”
“所以你是在为他求得我的原谅？”托尼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听上去也不像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不，是否原谅他取决于你。我只是认为你有权知道真相。”
“哦，那我不想听，你别说了。”斯蒂夫被这一句话给钉住了，他有些发怔，站在原地等待托尼的解释，但对方只是在后面补上一句“把你左手边的扳手递给我。”
把斯蒂夫晾在那里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托尼才从他的工作中抽身，继续开口。“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回答。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无论巴恩斯做过什么，那已经发生了，也已经过去了。无论你道歉或者不道歉，被原谅或者不被原谅，你曾经的错误都不会消失，也不会因为你将来做多少正确的事而被抵消。错误始终在那里，你永远无法埋葬它，就是这样。”
斯蒂夫重新认识了他的朋友，托尼有许多面，而他现在见识到不常示人的一面，那隐藏在定制西装和香槟气泡下腐烂着的过去。斯蒂夫无法全部理解这种感受——他只会为了自己做得不够好而悔恨，从不会因为自己做的有多错为负罪。
“托尼，我想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或者你父亲，就像我从未了解过这个时代本身。”
“我们不是因为了解而接近的，我的敌人们都很了解我。许多时候理解和宽容比了解更重要。”他用沾着机油的手揉眼睛，不负众望地把自己搞得更加脏兮兮了。
斯蒂夫笑起来，蓝色的眼睛望向托尼，那一抹蓝色中借来天空和大海交界的颜色，几乎有抚平一切伤痛的力量。“但无论怎样，不管是作为科学家还是英雄的你，都是值得尊敬的，托尼。我始终相信这一点。”
“别以为你这样夸我我就会忘记你倒掉我酒的事。”托尼恶声恶气地回答，他转过身去，斯蒂夫知道他只是不习惯这样直接的称赞，所以他离开了托尼的工作台，走向托尼停放跑车的地点。
“这是什么？”几分钟之后斯蒂夫的声音从车库的另一端。
托尼没空去看他，以为斯蒂夫只是发现了一个修理机器人或者别的人工智能。但很快他发现不对劲，立刻抬头，绝望地发现斯蒂夫正拿着一瓶威士忌，他最后的酒精储备。这一刻美国队长的脸上简直闪耀着满大人都比不上的邪恶光芒“冷静一点，放下你手里的酒。我们需要谈一谈。”托尼大声冲他嚷，露出了五百个炸弹下一秒就要在白宫爆炸的惊恐表情。
“这件事上没什么可以谈的。”斯蒂夫打开瓶盖，在托尼可以冲过来前，把酒倒进了就近的洗手台。下一刻，托尼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